“签！小贱蹄子！给老娘签了！” 尖锐刻薄的女高音带着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是婶子王金花那张因为贪婪和暴怒而扭曲变形的脸。
她肥厚的手掌压着我的脸，另一只手指着桌上那份《房屋买卖合同》，甲方位置还空着，乙方那里，“诚信房产中介”的红章已经盖好，鲜红刺眼，像一滩血。
“你弟的终身大事！你的破房子重要还是你弟的幸福重要？！啊？！” 她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指甲几乎要抠进我脸颊的肉里。
视线越过她油腻的头发，能看到中介小张那张尴尬又习以为常的脸，还有玻璃门外匆匆走过的行人模糊身影。一切都该死的熟悉。
这不是……我死前三个月吗？
前世记忆像开闸的洪水，裹挟着冰冷的绝望和天台边缘呼啸的风声，狠狠冲进我的脑海！
就是这份合同，就是这场闹剧！我拼死抵抗，用尽力气哭喊哀求，说这是我加班到凌晨、省吃俭用五年才攒下的首付，是我在这个冰冷城市唯一的窝。最后婶子看我死活不松口，才骂骂咧咧地暂时作罢。
可后来呢？后来那个花光家里积蓄、变性失败、顶着张僵硬假脸、梦想着靠美貌攀上霸总周霆轩的堂弟林小宝，还有不甘心“投资”失败的婶子，伙同我那对眼里只有儿子的父母，还有那个只会吸血的哥哥林大伟……
他们把我骗上天台。林小宝那张因为嫉妒和怨恨而狰狞的假脸在月光下像个鬼魅，他尖利地喊着：“都怪你！要是当初卖了房，我就能找更好的医生！周少就会看上我了！” 然后，那双做过精致美甲的手，带着全家的怨毒，狠狠把我推了下去！
二十八层楼的风，真冷啊。坠落的瞬间，我甚至看到了对面商场巨大的LED屏，正在播放周霆轩和某个当红女星的订婚消息，璀璨夺目，衬得我的死亡像个无声的笑话。
“咳……放……放开……” 喉咙的剧痛和濒死的记忆让我本能地挣扎，指甲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放开？想得美！” 王金花狞笑着，唾沫横飞，“今天这字你不签，老娘就掐死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白养你这么大！”
白眼狼？养我？真是天大的笑话！从小到大，家里好的全是林小宝和林大伟的，脏活累活全是我的。工作后工资大半被家里搜刮走“帮衬”他们，就这，还落个白眼狼的名声！
前世我就是太清醒，太想保住自己那点可怜的立锥之地，才招来杀身之祸。
这一次……
我看着婶子那张因用力而涨红、写满贪婪的脸，看着玻璃反光里自己因缺氧而发紫的狼狈模样，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恨意猛地冲散了肺部的灼痛和眼前的金星。
不挣扎了。
我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是去掰她的手，而是颤巍巍地，朝着桌面上那支廉价的签字笔，伸出了手指。
王金花愣了一下，掐着我脖子的手下意识松了点劲。
空气涌入，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狼狈又可怜。我趁机大口喘气，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浓的哭腔和……一种认命的讨好？
“婶……婶子……别……别掐了……我签……我签还不行吗……”
王金花狐疑地瞪着我，手上的力道又松了几分：“真的？不耍花样？”
“咳咳……不敢了……” 我咳得撕心裂肺，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努力挤出前世那种懦弱顺从的表情，“我……我想通了……小宝……小宝是咱家唯一的男丁……他的幸福……最重要……房子……房子没了……我再挣……”
这话简直说到了王金花的心坎里！她脸上瞬间阴转晴，松开掐着我脖子的手，转而重重拍在我的背上，力道大得我差点一头栽在合同上，嘴里还假惺惺地说：“哎哟！这就对了嘛！婶子就知道晚晚你最懂事了！到底是亲姐弟！小宝好了，能忘了你这个姐姐的好处？将来他嫁……啊不是，他攀上了周少，手指缝里漏点，够你买十套房！”
我趴在桌上，剧烈地咳嗽着，肩膀耸动，像是哭得不能自已。没人看到我低垂的眼里，那冰冷的、淬了毒的笑意。
再挣？挣给你们这群吸血鬼继续吸吗？
我颤抖着手，拿起那支笔。笔尖悬在甲方签名处，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王金花紧张地盯着，呼吸都屏住了。
终于，笔尖落下。
“林晚”。
两个歪歪扭扭、带着我“痛苦”和“屈服”的字，落在了那份卖身契上。
“哎哟！签了！签了！” 王金花一把抢过合同，看着上面我的名字和鲜红的手印（刚才趁我咳嗽她强行按的），喜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对着中介小张嚷道：“快！快办手续！我们急用钱！越快越好！”
她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座刚刚被攻陷的金矿。
我瘫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摸着脖子上火辣辣的指痕，低着头，肩膀还在微微抽动，扮演着失去一切的可怜虫。只有我自己知道，心底那头被仇恨喂养的凶兽，正咧开嘴，无声地狂笑。
游戏，开始了。我的好婶子，好堂弟，好爸妈，好哥哥……这一次，你们的“幸福之路”，我林晚，亲自给你们铺！铺得又宽又平，直通地狱！
……
房子卖掉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王金花几乎住在了中介，催命一样催着流程。拿到钱的那天，她脸上的红光简直能照亮整个城中村租来的破屋子。
“三百万！整整三百万啊！” 她把银行卡拍在油腻的饭桌上，声音激动得变了调，“小宝！咱小宝有救了！能去最好的地方做手术了！”
饭桌旁，我那对“慈爱”的父母，林建国和张桂芬，围着他们的宝贝金孙林小宝，脸上笑开了花。林小宝，一个十八岁、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少年，此刻正拿着手机，痴迷地翻看着各种网红美女的照片，尤其盯着那些欧式大双眼皮、高耸入云的鼻梁和尖得能戳死人的下巴。
“妈！我要去韩国！找最好的医生！我要整成混血芭比！就像这个！” 林小宝指着手机上一个几乎看不出人种、像个精致SD娃娃的网红，尖声要求，眼神狂热，“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周少！他肯定喜欢这样的！”
前世，就是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加上王金花的盲目支持，最后找了个收费高昂实则技术稀烂的黑诊所，弄出一张僵硬诡异、饱受嘲笑的脸。
这一次嘛……
“对对对！去韩国！必须去韩国！” 王金花连声附和，仿佛那三百万不是钱，而是大风刮来的纸。
我端着碗白米饭，默默地坐在最角落的小板凳上，扒拉着碗里几根没什么油水的青菜。我妈张桂芬一个白眼飞过来：“丧着个脸给谁看？房子卖了是给你弟办正事！你当姐姐的，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晦气！”
我爸林建国闷头喝了口劣质白酒，瓮声瓮气：“就是！一个丫头片子，要什么房子？以后嫁人了还不是别人的？小宝好了，才是咱老林家的指望！”
我那个游手好闲、天天梦想着靠弟弟“提携”的哥哥林大伟，也凑过来，带着一身烟酒气，假惺惺地拍我的肩：“晚晚，别心疼。哥知道你委屈。等小宝真成了周少的人，哥给你介绍个有钱的！保管比那破房子值钱！” 他挤眉弄眼，眼神里全是算计。
我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肩膀瑟缩了一下，声音细细弱弱，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和一丝“醒悟”后的“讨好”：
“爸，妈，哥，婶子……你们……你们说得对。” 我放下碗，抬起脸，努力挤出一点“真诚”的笑容，“之前是我想岔了……弟弟的前程最重要。” 我看向还在沉迷网红脸的林小宝，声音带着点“羡慕”和“鼓励”：
“小宝，要整，就整最好的！一定要找顶级医生！那个欧式双眼皮，我看照片上那个叫‘天使之吻’的款式就特别好看！又宽又深邃！还有鼻子，得又高又挺，带点微翘，像混血儿那种！下巴也要尖！这样才上镜！才配得上周少那样的身份！”
我每说一句，林小宝的眼睛就亮一分，王金花就猛点一下头，仿佛我说的是金科玉律。
“对对对！晚晚说得对！” 王金花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放光，“要整就整最顶级的！咱不差钱！小宝，就按你姐说的整！整成混血大美人！”
林小宝也激动地跳起来：“姐！还是你有眼光！比妈强多了！妈就知道省钱！”
王金花被儿子嫌弃也不恼，反而乐呵呵地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这丫头终于开窍了”的欣慰。
看着他们沉浸在即将“改头换面”、“飞上枝头”的美梦里，我垂下眼，继续扒拉那几根冰冷的青菜，嘴角勾起一丝无人察觉的冷笑。
顶级？当然要顶级。顶级的贵，顶级的恢复期长，顶级的……失败风险，也更大呢。尤其是那种夸张的、不符合骨骼基础的“混血芭比”套餐。
三百万？恐怕连零头都不够。
……
王金花和林小宝的动作快得惊人。房子卖掉不到一个月，两人就拿着新鲜出炉的护照和签证，怀揣着那张存有三百万的银行卡，如同揣着通往天堂的入场券，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飞往韩国的班机。送机那天，全家出动，在破败的出租屋门口上演了一场感天动地的亲情大戏。
“小宝啊！到了国外听医生话！别怕花钱！妈……和你姐……还有你大伯大娘……砸锅卖铁都供你！” 王金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紧紧抓着林小宝的手，仿佛儿子不是去整容，而是去上刀山下火海。
林建国和张桂芬也是老泪纵横，一遍遍叮嘱：“小宝，好好整！整得漂漂亮亮的！给咱老林家争口气！以后享福了，别忘了你姐的付出啊！” 说这话时，我妈还特意剜了我一眼，仿佛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林大伟则拍着胸脯保证：“弟！放心去！家里有我！等你回来，哥给你当司机！专门接送你去见周少！”
林小宝穿着一身紧绷的、自以为很潮的韩版衣服，下巴抬得老高，不耐烦地甩开他妈的手：“行了行了！知道了！啰嗦！等我回来，亮瞎你们的眼！” 他戴着巨大的墨镜，遮住了那双遗传了他爸的小眼睛，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光芒万丈的未来。
我缩在人群最后面，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低着头，像个透明人。只在林小宝拖着行李箱趾高气扬地走向安检口时，才抬起头，对着他包裹在紧身裤里那略显粗壮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冰冷至极的笑容。
去吧，我的好堂弟。去迎接你“璀璨”的新生吧。
接下来的几个月，成了王金花大型炫“富”和“爱”的表演舞台。她几乎每天都要在家族群里刷屏。
【图片：某高端整形医院金光闪闪的大门】
配文：到了到了！这医院真气派！一看就靠谱！小宝的主刀医生是院长！韩国顶尖的！光咨询费就花了五万！值！
【图片：一堆看不懂的韩文协议和价目表】
配文：签了签了！全麻！顶级材料！院长亲自操刀！小宝勇敢！妈妈爱你！【爱心】【爱心】总共一百八十万！为了儿子，值！
【图片：林小宝头上缠满绷带，只露出肿胀的眼睛和插着管子的鼻子，像个木乃伊，躺在病床上比着剪刀手】
配文：手术非常成功！院长说小宝底子好！恢复好了绝对惊艳！像那个谁……迪丽热巴和Angelababy的结合体！混血感十足！【得意】就是住院费护工费有点贵，一天一万二……【可怜】不过为了小宝，妈卖血都值！
群里一片寂静。除了王金花自嗨，偶尔只有我妈张桂芬捧场地回一句：“嫂子辛苦了！小宝真争气！” 我爸林建国则会在王金花暗示钱不够时，私下给我发消息，语气强硬：“晚晚，你那儿还有钱没？先转两万给你婶子救急！小宝住院要紧！你当姐姐的不能不管！”
每一次，我都扮演着那个被榨干了骨髓还不敢吭声的受气包。工资刚到手，留出可怜巴巴的几百块生活费，剩下的，三万，五万，十万……一笔笔，通过微信，无声地流进王金花那个无底洞般的账户。每一次转账，都伴随着我爸妈和哥哥越来越理所当然的索取和越来越不耐烦的催促。
“晚晚，你婶说请的那个韩国高级营养师又要交钱了！五万！快转！”
“死丫头！磨蹭什么！小宝等着钱买进口消肿药呢！你是不是见不得你弟好？！”
“林晚！转十万过来！小宝要做个什么术后修复激光！再拖效果就不好了！耽误了你弟的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出租屋的灯泡坏了，我摸着黑煮泡面。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麻木的脸，还有刚转出去的十万块余额截图。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没有一盏属于我。胃里空落落的，泡面的味道廉价又恶心。
前世那种被掏空、被吸食殆尽的窒息感，再次如潮水般涌来。但这一次，心底除了冰冷，还有一丝扭曲的快意。
吃吧，喝吧，我的好亲人们。用我的血汗钱，尽情地喂养你们的贪婪和美梦吧。吃得越饱，将来……摔得才越惨。
半年后，王金花和林小宝终于“荣归故里”。
那天，全家人（除了我，借口加班）都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翘首以盼，气氛比过年还热烈。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小宝，不，现在应该叫Vivian Lin（他给自己取的英文名），走了进来。
屋里瞬间死寂。
空气像是凝固了。
王金花脸上那激动骄傲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林建国和张桂芬张着嘴，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林大伟手里的瓜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很难用语言形容。
一头漂染成浅金色的长发，烫着夸张的大波浪。脸上是极其醒目的欧式大平行双眼皮，宽得像两条肉虫子趴在肿胀的眼皮上，眼窝深得极其不自然。鼻梁高耸入云，鼻尖尖得能犁地，在并不立体的亚洲脸上显得异常突兀。下巴削得极尖，配上打了过量玻尿酸而显得异常饱满的苹果肌和嘟嘟唇……整张脸像是一个被强行拼凑起来的、充满塑胶感的“芭比娃娃”，还是流水线劣质品的那种。皮肤因为多次手术和激光，透着一种不健康的、僵硬的瓷白色。身上穿着紧身的亮片裙，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走路姿势却因为骨盆手术还在恢复期，显得十分别扭。
他（她？）微微扬起那个尖得吓人的下巴，操着一口刻意拿捏、不伦不类的夹子音：“爹地，妈咪，Uncle，Auntie，I’m home~ 有没有想你们的Vivian呀？~” 说完，还自以为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
那宽大的双眼皮努力地眨巴了一下，效果却像两块沉重的幕布在艰难开合。
“呕……” 我哥林大伟第一个没忍住，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林建国和张桂芬脸上的表情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震惊、茫然、失望，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悚。他们宝贝了十八年的“儿子/孙子”，变成了一个……怪物？
只有王金花，在短暂的呆滞后，猛地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她尖叫着扑上去，一把抱住那个“芭比娃娃”，哭天抢地：“我的儿啊！我的心肝宝贝啊！你可回来了！想死妈了！哎呀妈呀！这整的……整得太漂亮了！跟大明星似的！不！比大明星还漂亮！” 她抚摸着林小宝那僵硬的脸颊，眼神狂热得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值了！妈的钱没白花！我儿以后肯定是人中龙凤！周少见了肯定走不动道！”
林小宝（Vivian）得意地哼了一声，推开王金花，扭着并不协调的腰肢走到屋子中央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旧沙发前，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拈起上面的灰尘，娇声道：“妈咪~ 这环境也太差了吧？怎么配得上现在的Vivian？人家可是要做周少夫人的人！赶紧给我租个高级公寓呀！还有，我的衣柜都空着呢！香奈儿、迪奥、LV，都得安排上！不然怎么去见周少？”
王金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满：“好好好！安排！都安排！妈这就去给你租大房子！买名牌！” 她转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向我爸妈和我哥，最后落在我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晚晚！你弟刚回来，需要好好休养！你工资高，先拿十万出来给你弟置办点行头！还有房租，你负责！”
林建国立刻帮腔：“对！晚晚！赶紧的！你弟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能寒酸！”
张桂芬也点头：“就是！小宝好了，你也能沾光！别小气！”
林大伟则搓着手，凑到林小宝身边，一脸谄媚：“弟…啊不，Vivian！你看哥给你当司机兼保镖怎么样？哥开车技术一流！”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又恶心的一幕，看着林小宝那张在昏暗灯光下更显诡异僵硬的脸，看着王金花那理直气壮的贪婪嘴脸，看着父母兄长那无底线的纵容和索取。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强烈的呕吐欲，低下头，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抬起头，脸上是和他们如出一辙的、虚假的“欣喜”和“激动”：
“好！太好了！弟弟…Vivian终于回来了！真漂亮！” 我的声音带着夸张的赞叹，走到林小宝面前，无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微信群二维码，热情洋溢地说：
“Vivian！姐都给你安排好了！你看，这是我们公司一个高富帅同事拉的群，里面全是本市的青年才俊！周氏集团的周霆轩周少，也在这个群里！偶尔还会冒泡呢！”
林小宝（Vivian）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探照灯一样！他（她）一把抢过我的手机，贪婪地盯着那个二维码：“真的？！周少也在？！快！快拉我进去！”
王金花也激动地凑过来：“晚晚！还是你有门路！快！快拉你弟进去！机会难得啊！”
我“为难”地皱了皱眉：“可是……这群有门槛的……需要验资……证明自己有实力融入他们的圈子……至少得……晒个百万存款截图什么的？”
“百万？！” 王金花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了。卖房的钱加上我这几个月“贡献”的，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现在让她上哪去弄百万存款截图？
林小宝（Vivian）的脸也垮了下来，尖声道：“我不管！我就要进群！我要认识周少！妈！你快想办法！不然我这脸不是白整了？！” 他（她）激动地跺着脚，那尖细的高跟鞋跟敲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王金花看着儿子（女儿）那因为愤怒而更加扭曲僵硬的脸，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好！妈想办法！妈去借！砸锅卖铁也给你弄来！” 她猛地看向我，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晚晚！你路子广！认识放贷的吗？利息高点没关系！只要能快速拿到钱！”
我“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婶子！高利贷不能碰啊！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少废话！让你找你就找！为了小宝，刀山火海我也闯！” 王金花斩钉截铁，状若疯魔。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指在手机通讯录里“犹豫”地滑动着，最后“勉为其难”地翻出一个备注为“王老板（装修贷）”的电话号码（当然是我早就“精心”准备好的中介马甲号），递了过去，语气“担忧”：
“唉……那……那你打这个问问吧……就说是我介绍的……利息……可能有点高……婶子你……千万慎重啊！”
王金花如获至宝，一把抢过号码，眼神狂热：“高怕什么！等小宝攀上周少，这点利息算个屁！”
看着王金花迫不及待地去阳台打电话的背影，看着林小宝（Vivian）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搔首弄姿、练习“迷人”微笑的僵硬侧脸，看着父母兄长那充满“希望”的眼神……
我默默退到最阴暗的角落，拿出另一个手机，登录了那个“高富帅”群的管理员小号（群成员除了几个僵尸号，就只有我和几个“托”），手指轻点，通过了那个顶着“混血芭比-Vivian”名字、头像是一张P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的“美颜”照的入群申请。
欢迎来到地狱，我亲爱的Vivian表弟。
……
接下来的日子，林小宝（Vivian）彻底成了那个“高富帅”群的活跃分子，或者说，是群里的“笑料担当”。
在我的小号和几个“托”的刻意引导和吹捧下，Vivian彻底迷失在虚假的恭维和“即将嫁入豪门”的幻梦里。
【混血芭比-Vivian】：早安呀~各位哥哥~今天天气真好，适合去周氏集团楼下喝杯咖啡呢~【自拍.jpg】（一张在廉价出租屋窗边、顶着僵硬妆容、45度角仰望天空的“忧郁”照，背景是脏兮兮的防盗网）
【托A（高冷总裁范）】：Vivian小姐气质独特，周少看到一定会眼前一亮。【微笑】
【托B（风流公子哥）】：这颜值！这身材！周少不心动我名字倒着写！Vivian妹妹啥时候有空？哥带你去周氏旗下的会所玩玩？【色】
【混血芭比-Vivian】：哎呀~人家最近在忙着做皮肤管理啦~要保持最好的状态去见周少呢~【害羞】谢谢哥哥们夸奖~Mua!~
他（她）每天在群里分享着自己拙劣模仿名媛生活的点滴：去星巴克点最便宜的咖啡摆拍，在地摊上买的高仿A货包包，在城中村小巷子里拍的“街拍”……配上矫揉造作的文字和过度美颜的自拍。
王金花则为了维持儿子（女儿）的“人设”，借来的高利贷像流水一样花出去。昂贵的医美维护（修复他那张越来越不稳定、开始出现排异和增生的脸）、租来的市中心小公寓租金（方便“邂逅”周少）、各种名牌仿品（为了拍照晒群）……利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催债的电话开始不分昼夜地打到王金花和我爸妈的手机上，语气也从开始的客气变得凶神恶煞。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争吵成了家常便饭。
“又催！又催！你是催命鬼吗？！” 王金花对着电话那头尖叫，随即又捂住话筒，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哀求，“再宽限几天！就几天！我儿子马上就要成周家少奶奶了！到时候连本带利还你双倍！”
“妈！我不管！这个月的美容卡又没钱充了！你看我这法令纹！都出来了！周少见了会嫌弃的！” 林小宝（Vivian）捧着自己僵硬的脸，对着镜子尖叫。
“钱钱钱！就知道要钱！老子棺材本都给你填进去了！” 林建国摔着酒瓶怒吼。
“晚晚！你死哪去了？！这个月钱怎么还没打过来？！” 张桂芬把气撒在我身上，电话里的声音尖利刺耳。
林大伟则缩在角落，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而我，每次回家（被迫回来拿“生活费”），都像进入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我沉默地承受着所有的谩骂和指责，扮演着那个被榨干最后一滴油、逆来顺受的出气筒。只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冷眼看着他们一步步滑向深渊，并用手机默默记录下每一次争吵、每一次崩溃、每一次王金花对着催债电话的卑微乞求。
时机，快到了。
引爆这一切的契机，出现在一场由周氏集团主办、庆祝新项目落成的盛大晚宴上。这场晚宴邀请了本市的政商名流，规格极高。当然，以林小宝（Vivian）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收到邀请函的。
但，谁让他（她）有个“神通广大”的好堂姐呢？
我“费尽心机”、“托了好几层关系”，终于“弄”到了一张服务生的工作证。当我把这张薄薄的卡片交给林小宝（Vivian）时，他（她）和王金花激动得差点当场给我跪下。
“晚晚！姐！你真是我的亲姐！我的大恩人！” 林小宝（Vivian）捏着工作证，尖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劈叉，他（她）抚摸着卡片，眼神狂热得像饿狼看见了肉，“等我成了周少夫人，一定让你当我的首席伴娘！不！当管家！给你开最高的工资！”
王金花也抹着眼泪：“晚晚！婶子以前错看你了！你才是咱家最有出息的！以后小宝好了，绝对亏待不了你！”
我低着头，扯出一个“受宠若惊”的笑容：“都是一家人，应该的。Vivian，记住，机会难得！一定要把握住！周少喜欢……嗯……热情主动一点的。”
林小宝（Vivian）用力点头，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
晚宴当晚，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穿着服务生的制服，端着托盘，隐在不起眼的角落。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个穿着借来的、明显不合身、裙摆还被踩脏了一角的黑色小礼裙，脸上妆容厚重、试图混在服务生队伍里靠近主桌的身影——林小宝（Vivian）。
他（她）很紧张，僵硬的脸在璀璨灯光下显得更加不自然，端着酒杯的手都在抖。但他（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主位上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男人——周霆轩。周霆轩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冷漠，带着上位者特有的疏离和矜贵。
机会来了！一个侍者端着汤盅从周霆轩身边走过，Vivian看准时机，猛地一个“踉跄”！
“啊呀！” 伴随着他（她）那刻意拔高的、矫揉造作的惊呼，他（她）整个人“不小心”地朝周霆轩的方向倒去，手里那杯红酒，也“恰到好处”地泼向了周霆轩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裤！
哗啦——！
暗红色的酒液瞬间在笔挺的深色西裤上洇开一大片污渍。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这突发的一幕！
周霆轩的眉头倏然蹙紧，眼神冰冷地扫向跌倒在地、正努力想做出楚楚可怜姿态的Vivian。
保安立刻上前想要拉走这个“冒失的服务生”。
“周少！周少对不起！” Vivian抬起头，努力眨巴着他那双宽大肿胀的欧式双眼皮，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也可能是眼药水），用他（她）自以为最性感撩人的夹子音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您……您没伤着吧？我叫Vivian Lin，我……我对您仰慕已久了……” 他（她）甚至试图伸出手，想去碰周霆轩的裤脚。
周霆轩的眼神，如同寒冰利刃，一寸寸刮过Vivian那张因为紧张和厚厚粉底而显得更加僵硬怪异的脸。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惊艳，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就在保安即将碰到Vivian的瞬间，周霆轩薄唇轻启，低沉磁性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的宴会厅，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碾碎一切的冰冷和嘲讽：
“哪里来的劣质人工合成垃圾？”
“保安，清理掉。”
“人……人工合成……垃圾？！” Vivian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表情彻底凝固，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劣质石膏像。他（她）的媚眼僵在半空，伸出的手也顿住，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羞耻在僵硬的面孔下疯狂涌动。
整个宴会厅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和议论！闪光灯此起彼伏！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Vivian身上，充满了鄙夷、嘲弄和猎奇。
“噗嗤——！人工合成垃圾？周少嘴真毒！”
“我的妈呀！这脸……整得也太吓人了！跟个假人似的！”
“哪家整容医院出品？这质量也敢出来碰瓷周少？”
“快拍快拍！年度笑料啊！”
保安不再客气，像拖麻袋一样，粗暴地架起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Vivian，在一片哄笑声和刺目的闪光灯中，将他（她）毫不留情地拖出了宴会厅。
我站在角落，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落幕，看着周霆轩冷漠地接过助理递来的湿巾擦拭裤脚，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然后，我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这个喧嚣之地。
林小宝（Vivian）的豪门梦，连同他那张斥巨资打造的“混血芭比”脸，在周霆轩一句冰冷的“人工合成垃圾”下，彻底碎裂成渣。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
Vivian被当众羞辱的视频，如同病毒般在网络上疯狂传播。#周少怒斥人工合成垃圾#、#变性网红碰瓷豪门惨遭打脸# 等词条迅速登上热搜。他那张僵硬诡异的脸和狼狈不堪的姿态，成了全网群嘲的对象。
出租屋里，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
“啊——！！” 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日夜不休。Vivian砸碎了屋里所有能照见人影的东西，包括那面他曾经最爱的、能把自己P得连亲妈都不认识的化妆镜。他（她）蜷缩在角落，用毯子蒙着头，拒绝见任何人，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假的…都是假的…周少…周少他喜欢我的…他说过要娶我的…” 那张脸因为极致的情绪崩溃和后续的排异反应，肿胀扭曲得更加可怖，像一块即将融化的劣质奶油蛋糕。
王金花则像个真正的疯子。催债的电话从早响到晚，语气一次比一次凶恶。她对着电话哭嚎、哀求、咒骂，最后只剩下绝望的嘶喊：
“没钱！真的没钱了！房子卖了！能借的都借了！我儿子……我儿子被周霆轩那个天杀的毁了！他毁了我们全家啊！你们去找周霆轩要钱！是他害的！”
“什么？你们敢？！别动我儿子！他还小！他不懂事！都是那个杀千刀的周霆轩！还有林晚！都是她出的馊主意！钱都被她骗走了！你们去找她！去找她啊！”
她甚至试图冲到周氏集团去闹，结果连大门百米内都没靠近，就被保安像扔垃圾一样架开。
高利贷的人，终于还是上门了。
那天，我“恰好”回家“看望”。刚走到楼下，就听见出租屋里传来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和男人凶狠的咆哮。
“王金花！开门！别他妈装死！还钱！”
“老子数到三！再不开门，老子把你儿子那个假脸卸下来当球踢！”
门被猛地拉开一条缝，露出王金花那张惊恐绝望、涕泪横流的脸：“大哥！大哥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我……我儿子病了！他……”
“病你妈！” 一个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光头壮汉一脚踹开门，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闯了进去。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怪物”。
“哟！这就是花了几百万整出来的宝贝疙瘩？” 光头壮汉走过去，一把扯掉Vivian头上的毯子，露出那张肿胀、扭曲、布满泪痕和惊恐的僵硬面孔。他嫌恶地皱了皱眉，用手里的钢管挑起Vivian的下巴，啧啧两声：“就这？还想勾引周少？周少说得真他妈对！纯纯的‘人工合成垃圾’！”
“啊！别碰我！别碰我儿子！” 王金花尖叫着扑上去，被另一个打手轻易地推倒在地。
“妈！妈救我！” Vivian发出尖利的哭嚎，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形。
林建国想上前，被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缩在墙角抖如筛糠。张桂芬抱着头尖叫。林大伟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我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屋内的混乱和绝望。然后，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打开了直播软件，将镜头对准了屋内。
标题：【现场直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大妈哭嚎：还我儿子双眼皮钱！】
直播间瞬间涌入大量看热闹的网友。
【卧槽！前排！真是那个变性网红家？】
【哈哈哈哈！‘还我儿子双眼皮钱’？这大妈是懂甩锅的！】
【天呐！那脸……近距离看更恐怖了！像车祸现场！】
【高利贷大哥好帅！骂得解气！人工合成垃圾！哈哈哈！】
【主播是谁？角度刁钻！打赏了！】
光头壮汉显然也发现了我，但他毫不在意，甚至对着镜头狞笑了一下，用钢管拍了拍王金花涕泪横流的脸：“老太婆！听见没？网友都让你还钱！今天不拿出五十万，老子就把你这个‘人工合成垃圾’儿子，拉到整形医院门口当展览品！让大家都看看，几百万整出来的什么玩意儿！”
“不要！不要啊！” 王金花彻底崩溃了，她瘫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发出歇斯底里、语无伦次的哭嚎，那声音穿透力极强，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楼道和我的直播间：
“我的钱啊！我的三百万啊！全砸进去了！双眼皮！二十万！鼻子！五十万！下巴！三十万！还有那什么破激光！一次就好几万！全没了！全打水漂了啊！”
“周霆轩！你不得好死！你毁了我儿子！你还我儿子的脸！还我儿子的幸福！”
“还有林晚！都是你！是你怂恿小宝整那么贵的！是你介绍的高利贷！你个扫把星！丧门星！你害了我们全家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哭嚎着，突然猛地抬头，怨毒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穿过混乱的人群，死死钉在门口举着手机直播的我身上！那眼神，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前世把我推下天台时，一模一样！
我对着镜头，也对着她那怨毒的眼神，露出了一个极其平静、甚至带着点悲悯（？）的微笑，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
“婶子，一路走好。”
然后，在光头壮汉不耐烦的咆哮和Vivian更加凄厉的哭嚎声中，我优雅地、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直播间，关掉了手机。
身后，是彻底沉沦的地狱交响曲。
……
一个月后，城郊最便宜的殡仪馆，最小的告别厅。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香烛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厅里冷冷清清，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亲戚，脸上挂着虚假的悲伤和掩饰不住的八卦欲。
正中央，并排放着两口最廉价的薄皮棺材。一口里面躺着王金花——据说是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半夜在出租屋用菜刀抹了脖子，死状凄惨。另一口，躺着林小宝（Vivian）——在母亲自杀、高利贷天天上门、全网嘲讽的巨大压力下，他那张本就岌岌可危的脸彻底溃烂感染，高烧不退，最终死在了城中村的黑诊所里，死因是术后感染引发的多器官衰竭。
我穿着唯一一套还算得体的黑色连衣裙，坐在家属席第一排。旁边是我爸林建国和我妈张桂芬。两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头发白了大半，眼神空洞麻木，像两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林大伟没来，听说为了躲债，不知道跑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司仪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念着千篇一律的悼词。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口寒酸的棺材，心里一片冰封的荒原。前世被推下天台的冷风，仿佛还在耳边呼啸。
仪式进行到向遗体告别环节。亲戚们敷衍地上前鞠躬，眼神却忍不住往棺材里瞟，窃窃私语。
“啧啧，真惨……王金花那脖子……”
“林小宝那脸……哎哟，都没法看了……”
“听说花了好几百万呢！最后就这？真是造孽啊！”
我站起身，走到棺材旁。没有看王金花那张被劣质妆容勉强遮盖、依旧透着死气和狰狞的脸。目光落在旁边那口棺材里。
林小宝（Vivian）安静地躺在里面，脸上盖着一块白布。殡仪馆的化妆师显然也束手无策，白布下隐约可见的轮廓，依旧扭曲僵硬。
我从随身的小包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用纸巾擦了擦，然后，“咔嚓”一声，响亮地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在寂静的告别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晚晚！你干什么！” 我妈张桂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声音嘶哑。
我嚼着苹果，腮帮子一鼓一鼓，走到林小宝的棺材旁，探身仔细看了看那块白布下隐约的轮廓，然后，用一种极其认真、带着点欣赏艺术品的口吻，对着棺材里的人（？）点评道：
“嗯，殡仪馆选的这个骨灰盒颜色不错。”
“枣红色的，挺衬弟弟新做的那个……欧式高鼻梁的。”
“虽然现在……也看不出来啥了。”
“噗——！” 角落里一个年轻亲戚没忍住，笑喷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我爸林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这个孽女！你弟弟……你婶子……人都没了！你还……你还在这说风凉话！你还是不是人！”
我咽下嘴里的苹果，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风凉话？爸，我说的是实话啊。弟弟花那么多钱整的鼻子，最后总得有个配得上的归宿吧？这骨灰盒，不就挺配他那‘混血芭比’的梦想气质吗？奢华，昂贵，虽然……里面装的东西，不太值那个价。”
“你！你！” 林建国气得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得紫红。
张桂芬扑上来要打我：“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畜生！”
我灵活地往后一退，避开她枯瘦的手爪，顺手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核，精准地丢进了王金花棺材旁边的祭品果盘里，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妈，省点力气吧。” 我拍了拍手，从包里又拿出一张打印好的、带背胶的二维码贴纸。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我走到林小宝的棺材前，俯下身，慢条斯理地，将那张二维码，稳稳地贴在了冰冷的、廉价的棺材盖上。
二维码旁边，还有一行清晰的小字：
**“扫一扫，欣赏林小宝（Vivian Lin）变性失败全纪录。”**
“你……你贴的什么鬼东西！” 张桂芬尖叫着要冲过来撕。
我直起身，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妈，这是弟弟留在这世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他‘辉煌’的一生，总得留个纪念，对吧？让大家都看看，为了‘嫁入豪门’，他和他妈，还有你们，付出了多么‘感人’的努力。”
我无视了身后父母崩溃的哭骂、亲戚们惊骇的议论和指指点点。整了整衣襟，最后看了一眼那两口承载着贪婪、愚蠢和毁灭的棺材，还有棺材上那张刺眼的二维码。
然后，我转过身，踩着轻快的步伐，迎着殡仪馆外不算明媚、却足够自由的阳光，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是那场荒诞葬礼残留的、令人作呕的香烛味。
而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用他们的骨灰，铺就的。